Chapter:1
杯子的陈述
是我把热破介绍到博派来的。所以这次的案件,其中帮助他人自杀一节和我没有关系,工作中贪污公款一层我负有一定的责任。
我是负责机械维护之类的工作的,由于这种关系结识了热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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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感觉他有女人呢?因为一起去酒馆喝酒的时候,从态度上看,他对女人很有经验。他对待酒馆里的女人的傲慢态度和在我家里对我女人说话的态度简直是判若两人,倘不是身边已经有了女人的男人,是不会这样的。再者,那么一个有才华又很大方的人,决不会没有情妇。我看他决不是个自甘寂寞的人。所以对他的人品和工作我虽然信任,在私生活方面我是信不过他的。至于这次自杀的月娇,这个人我不认识,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搞得不好就是热破偷偷养着的人,当然是用从博派那里匀出来的钱。
博派是我工作的地方。所以当决策层决定开发头领战士型机械人的时候,我推荐热破去做这个工程的总监。经他之手开发出的就是头领战士测试型壹号机,同时,根据司令官六分仪元渡的要求,我旧任了这个项目的顾问。所谓顾问,其实并不负什么责任,只是在工作上给热破当个参谋。
这样,头领战士计划实施之后,我和热破的关系就更密切了,一个星期见一两次面,见面就去喝酒,已经是习惯了。
我喜欢串酒馆,而且不止在一家喝,不走上三四次不算完。热破摸准了我这个脾气,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欠起身子,说:“您看,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等我要付钱的时候,老板娘总是说:“热破先生已经会过帐了。”
热破就是这么个人,会做面子上的事情。他了解我常去的酒馆,常常是拉起我的皮包就走,这么一来,我也就飘飘然了。每到一家酒馆,他总是兴高采烈地:“我把杯子大哥带来了!来特浓能量酒!有精练油吧?”不自量力地摆出一副大阔佬的架势。
这是热破的异种性格。现在我倒觉得,这家伙也许是很孤单的。他是为了逃避孤独感,不受孤单之苦,才那么不量力地摆阔。热破的确有些孤单。别看他跟酒馆里的女人混得很熟,可是没有谁爱过他。我看女人大概是在他的举止中发现他有些装腔作势,他的这种作戏的态度我在过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女人毕竟是敏感的。渐渐地我了解了这些,我也就明白他为什么在酒馆里那么神气了。
拿这种眼光仔细观察他,我逐渐看出他在我面前也在作戏。当时总监的薪水大约是三四万,可是他和在一起喝酒,往往一夜之间就会花掉将近一万,并且每月不是一次两次。即使把总监的交际费、津贴之类计算在内,这个帐也是交代不过去的。为了这个我说过他几次:“你请客倒可以,不过你一月能拿多少钱?以后酒钱我付,你不要伸手了。”可是他却笑笑说:“您尽管放心。这么一点交际费,博派还是出得起的。壹号机为地球联邦军赚了不少钱,您这点酒钱是短不了的。下月我们想增加一点LCL的分配额度,若您能帮忙,那头领战士量产机的开发基础就稳定了,说不定擎天柱司令官还要设宴请您呢。”他的嘴是很巧的,被他这么一说,我也就心安理得了。
总之,热破这家伙任何时候都是个表演家,是个演员。这演员式的性格是他的本质。
热破的开发小组里有一个叫星月的女人,第一个告诉我说热破有经济问题的人就是这个星月,这个星月是个老好人,大概她不便直接向擎天柱司令官汇报,才来找我谈的。
“杯子先生,我们那里遇到点麻烦。过去每月从地球联邦军那里配给的LCL都是由热破先生经手的,这次他不是重感冒休息了几天吗?我就叫青叶君去签收,结果发现收到的LCL质量与之前的完全不同,注入插入栓后整机同步率上升了三个百分点。”
说得很含蓄,点到为止。我完全明白了,纯LCL在黑市上的价格很高,也很好买,如果谁调换了不纯的LCL,对同步率有直接的影响很明显,而且可以通过买卖这种高价原料获取暴利。这下,他平日挥霍无度的秘密不是全清楚了吗?我觉得热破这人在本质上就有干这种勾当的性格。
我向司令官报告了这一情况。司令官感到棘手,并非只为了经济问题。因为热破是我介绍的人,他碍于我的情面不便随意处理。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如果仅仅是承担介绍人的责任,要他赔偿损失,也就完了,问题是他擅自依次充好,买卖重要原料并贪污这笔数额不小的公款,挪用的钱有一部分还是花在我们喝酒上了,毫无疑问,在法律上不能追究我的责任,可是在道义上我成了他的同谋犯!是不是他利用我,有计划地把我陷到同谋犯的地步,事发之后也可以躲到我这个保护伞之下,我不清楚。可是,在他盗用的公款里,有一部分是“给杯子大哥的交际费”,这就使我不知不觉地成了他的傀儡。
知道热破有老婆孩子也是后来得事情。热破除了妻子之外在其他什么地方也还有情妇,这话也是从星月那里听来的。女人对她爱的或是恨的男人很敏感。热破的独身之说不攻自破了。连有老婆孩子都要瞒着别人,说说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后来亏空日益严重,地球联邦军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你想啊,地球联邦军当然明白他们给得是最好的LCL,可为什么实验里的同步率就是上不去呢?于是,司令官下令严查,于是终于败露了。
就在这时发生了情死事件,可是听说那个女人死了,他还活着。我想,作戏要作到这种地步啊。我敢说他根本就没有想死。那个女人死了,他挪用的一部分公款就死无对证了。也有可能是想利用这一事件引起司令官和我的同情,撤消起诉,此外或许还有别的打算。他就是这种人。
Chapter:2
星月的陈述
热破先生这次出的事,即所说的“贪污”,也就是盗用公款,我们去年就知道了。我们内部的人他怎么能瞒得过呢?这钱是倒卖LCL得来的,我们起先并不知道,不过他花钱太不正常了,一眼就能看出是有问题的。
不过我倒也想,这次的事情杯子大叔也不对。一星期准得和热破先生在外头和两次酒,据说酒钱全是让热破先生给的。在热破先生说来,工作是杯子大叔介绍的,他又是自己的顾问,情面上怎么能拒绝呢?热破自己并不喝酒,也不怎么喜欢,不过这人懦弱,对杯子大叔是不敢说半个不字的。所以为了张罗酒钱,他大概也是在没有办法之中煞费苦心的。
我知道,作为一个重要工程的总监,擎天柱司令官是给了热破先生一定的交际费用的。那时司令官是这么说的:“我们这个公司的经济大权被地球联邦军牢牢抓着,交际费也拿不出多少来,希望总监方面务必把总数控制在每月五六千才好。”这个数目大概热破先生和杯子大叔一次就花完了,这么几个前是根本不济事的。
有一次他和杯子大叔到街上去,第二天很晚才来上班,说:“我的电路疼死了,杯子大叔我实在陪不起他。左一家右一家地串那些不三不四的酒馆,泡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不象话!我若先走,他就发火,这还有治吗?”他常说这些花,我们听着,心里想:酒鬼可真是些蠢货!
做这些事情需要钱,热破先生就得想办法弄。所以依我看,花掉了擅自倒卖LCL的钱,他大概并不认为是不应该的。他就是这个样子。花在女人身上的钱也不在少数。不过实际上他是挺寒酸的。老婆孩子身上没有一块好漆,他太太一身铁锈,连点蜡都不擦,说得难听点,简直想贫民窟里得老太婆,样子倒是长得不错,孩子也挺好看,就是营养差,脸色不好。
让老婆孩子过这样的日子,自己走在大街上却神气得很!男人真不是东西!我也佩服他太太,亏她能老老实实受着。我们常在背后笑:“他太太真可怜,摊上这么个当家的。”
热破先生是和好几个女人有关系,对我也十分亲切。只有我们两人一起的时候,他说得可好听了。什么“工作时有你在身边就显得快活”,“我若结婚,就找你这样的人”。他这么一说我也是高兴的。可是我总有些信不过他,他这人太世故,总之吧,使人感到不那么真实。有一次我说:“我看热破先生不象是没有结婚的人。”
去年秋天,大概是十月中旬,热破先生电路不好已经几天没来上班了。我想,他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公寓里,一定很不方便,就买了点米奇林轮胎去看他。本打算替他洗洗替换零件。谁知道走出来一个邋邋遢遢的女人,为我是谁。我怎么想到这个的女人是热破先生的太太!
我问:“热破先生住这儿吗?”
“我男人电路不好了,现在检修呢。”
我吓了一大跳,弄得莫名其妙:“您是热破太太吗?”
“我是。您是哪一位?”
“我是博派企业的星月……”
热破太太听我这么说,就朝门里喊:“他爸爸,博派企业的星月小姐来了……”弄得我目瞪口呆。热破先生也不让我进屋,只是叫他老婆传话,问我什么事情,我说是来探病的,老婆传他的话说过两天就可以上班了,就这么三言两语把我打发走了,连屋都没让我进。
打那以后,热破先生对我就不客气了,工作上尽找我碴。探病却惹出这么大火气,我还是头一遭,就因为一向他对我扯的谎被戳穿了,他为了遮丑,反而把我训了一顿。我看男人真实一钱不值!
这次出了事,我担了很大的嫌疑,热破先生疑心是我向司令官告得密,天晓得,我哪里知道杯子大叔会报告司令官?他自己对我那么坏,反倒疑心我报复他?你说滑稽不滑稽?他说得那些话可以活活把人给气死!
就在那之后不久,我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场面。那是星期天,因为实验室的数据来不及整理,星期一又要出报告,我和路威商量着星期天一早去加班。我是早上八点半到实验室的。
实验室的最里面有两间和室,一大一小,是用来给值班人员做休息室的。我漫不经心地走进大房间,没想到热破先生正坐在窗台,他转过脸来笑嘻嘻地说:“早啊,你来做什么?”我没好气地说:“正准备整理数据呢,您也来帮帮忙吧。”我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就在这时候,里面小间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样子有些倔强,给人病态的印象。大概这次自杀的那个什么月娇就是她吧。我吓了一跳,回身一口气跑下楼,又憋气又窝火。
我觉得热破先生喜欢搞神秘化,谁也不会把有老婆孩子这种事情保密,可是他就真心要保这个密,自己关起门来享受。他生活里有一部分别人不知道,对他来说是一种乐趣。
所以,热破先生就是讨厌别人泄露他隐藏在心里的秘密。泄露了秘密不仅仅是秘密的问题,同时也等于暴露了他这个人的真面目。所以他拼命保密。虾和螃蟹必须生活在一个硬壳里,因为里头很软,必须靠外边的硬壳过活。热破先生也是软弱的人,实际上是个毫无自信的懦夫,只有用一个外壳套起来才能活下去。
这次后不久,就是博派起诉他盗用公款之后,就听说了情死事件。我相信热破先生决没有想死。他不是那种会想到自杀的人,与其死,不如逃跑来得爽快。我并且觉得,他特地制造了这么个事件,说不定也是有什么计谋得呢。
若要我说点结论性的意见,我认为着次的问题大家都有责任。擎天柱司令官的经济卡得太紧,该出的交际费也没有;杯子大叔不检点,总是和热破先生去喝酒;热破先生也有他的难处,不能把杯子大叔当假的;就是热破先生的太太,如果早点小心,也会想个办法不让男人和那么多女人发生关系,落到今天这个四面楚歌的地步。就是说,热破先生陷进泥潭里谁都见死不救,事到如今却七嘴八舌地说东道西……要知道,头领战士型机械人自开发以来为博派创下多少利润是有目共睹的,可是谁也不说一句好话。不管怎么说,现在是赚钱了,赚的钱司令官揣进腰包,光追究别人呢盗用了公款,是不是也有点滑稽?
不过,这里面的问题太复杂了,又是女人又是钱,不是我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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